正文 第六章 永历十一年(五)
数日后,顺德县城之中,一家不甚起眼的押运行在城北的拱北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正式挂上招牌。
这押运行,做的自然是押运的营生。在明时,这一类的营生一般都是打行在做。然而,这个押运行也不当街挂牌营业,更没有挂上绘着拳头的招牌、幌子,牌匾上只写着东风押运四字而已,显得格外的不伦不类。
顺德县城里面原本是有打行的,奈何战乱频仍,渐渐地也就消失了。城里面的青皮游手们见得这边有“打行”开业,连忙赶去瞧瞧热闹,还有一些更是打算就此重新就业的。奈何,这东风押运不光是名字怪,作风也怪,对于送上门的人才是一个不要的,怎是一个不像话了得。
有些青皮游手起了性子,便要闹上一番,岂料没等里面的账房、小工们说话,本县的捕头却突然冒了出来,直接将他们轰了出去。并且私下里让人知会这些青皮游手们,说是东风押运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还想继续在顺德县厮混,就别去招惹云云。
类似的话,上一个被如是评价的还是顺德丝织工坊,在顺德哪怕是稚子也知道那背后站着的可是广东巡抚,本省的封疆大吏。于是乎,知道了轻重,这些家伙亦甚是乖觉了起来——反正,这东风押运也无有半点儿动静。
几乎就在同时,顺德县军方高调表示要保护商民安全,严厉打击土匪、河盗,并且在发出通告的同时就直接派军剿灭了一支从外县流传而来的河盗,并且将缴获的被劫货物归还了原主,当即便得到了本省百姓的大加好评。
顺德的丝绸产业已经跨入了正轨,犹如是烈火烹油,势必会引来觊觎的目光。相较之下,琼州那边的棉布生产在去年算是正式有了第一年的完整生产,从收购土地、雇佣棉农、种植棉花,到收购棉花、轧棉弹面、织布纺线以及印染,全套的流程走过来,对于这些涉足棉布生产的会员们不可谓不是一种宝贵的经验。
若是按照顺德的成功先例,到了今年就可以收购更多的土地、雇佣更多的棉农、建造更多的机械、扩建更大的厂房,将生产规模继续扩大!
距离工业革命爆发尚有百年的时间,东西方贸易,尤其是中国生产的布匹、瓷器、茶叶之类的货物,只要生产出来就不需要发愁卖家。不少南洋来的海商早已聚集在了海南府城那里,等待着粤海商业同盟在琼州的统一定价。
这其中,亦是不乏有陈元良的身影。前几年他家主要是跑南洋到香港的航线,直到去年在香港订购丝绸的时候,得知琼州这边在大力发展棉纺,正好回到南洋时,得知另外一边的合作伙伴也有棉布收购的意向,他便径直的跑了这一遭。
从当年陈凯收复香港,开始了对广州的贸易封锁开始,陈元良与广东贸易商社已经打了多年的交道了。于这统一定价上面,他在香港收购丝绸时也曾有过了解,比之其他惯常了走琼州贸易的商贾是要更加清楚其中的门道的。这无疑使他到此之后无论是与粤海商业同盟的会员们打交道,还是在订货、收货的过程中都显得更为游刃有余。
据他打探到的消息,去年的生产的棉布已经销售大半了,由于统一定价,使得内部竞争消弭,同时以巨额的货物冲击市场,逼得其他棉布货商也不敢造次,价格上并没有因为产量激增而下降,但也没有提高太多。
以本伤人,凭着滚雪球的速度更快,仅仅一年他们就已经在琼州府的商界打出了响亮的名头,连带着南洋那边的华商们对于粤海商业同盟也不得不加以重视。
从心底设想,陈元良并不太喜欢这种模式,因为货在此地有粤海商业同盟在,不会出现跳水的问题,可是到了南洋那边,激增的货物势必会导致价格受到影响。这一点,丝绸上面的影响还不大,毕竟那东西在其他地区都是奢侈品,但棉布恐怕就未必会有那么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