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是她约徐若清在这里见面,也是她故意激怒对方动手推了她。她如愿以偿受了伤,按照她的计划,那段监控应该在过两天市领导来参观时流露出去,一切都在她的预计之内顺利进行,可是这一刻她却宁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只想要她那条完整无损的手链。
陪了她那么久的手链,听过她那么多心事的手链。它断在她阴暗又狼狈的时候,是因为也讨厌那样的她吗?
她又何尝不厌恶这样的自己呢。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找回了这个家,她不知道搞错这一切的到底是徐家人还是她,她心里的疑虑缠着她每日不得安眠,但是她从没有一瞬想过诚实坦白。
她承担不起任何可能出现的后果,她宁可一辈子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也不敢有丝毫冒险。她催眠自己就当作什么也没有察觉,继续悄无声息过着她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也是从这条手链断掉的那一晚起,所有事情都暗暗偏离了轨道,而后越走越远。
徐质初静静抚着纸上的手链。这张画是在她确定它无法修复的时候画的,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纸上细细还原了它的样貌,这一刻的她无声看着它,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时光,她最怀念的时光。
那是她脚伤之后的第二周,她一直没有去学校,学校里也一直风平浪静。她知道在她受伤后的隔天他去查过监控,但是结果他没有对她说起过,她能看到的只是他对她的事情明显变得上心,这令她在每一次面对他的关切时都不禁走神,他所做的这些,是出于对她的补偿吗?
她没有资格纠结这过程。他对她的关心并没有因为她的脚伤康复而停止,反而有愈演愈重的趋势。她不安接受着,忐忑又贪婪,她尽自己所能扮演着一个天真乖巧的妹妹,也如愿得到了一个冷淡而体贴的兄长。
从前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跟他会走到比他和徐若清更亲近的地步,可一旦迈进半步后她就贪心想要全部。她喜欢被他若无其事的照顾,喜欢听他沉淡的低声说教,她喜欢他给她规划未来时的侧脸,她人生里缺位了十几年的情感在他身上得到了找补。她像是在荒芜中独自行走了太久已经麻木的人,在他出现之前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原来有人陪她一起走的时候,这条路其实并不枯燥,充满愉悦。
她沉溺在与他一起的旅途里,深深刻进心底的不安被他逐渐无声抚平。她不自知在他身上渐渐投注了越界于兄长的依赖,对于彼时年幼又无知的她来说,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并不完全清晰。
有时候他像是不苟言笑的父亲,会给她计划学习和生活,训斥她身上的坏毛病;有时候他像哥哥,会摸着她的头,淡淡与她玩笑;有时候他又像是伴侣——十几岁的她虽然对这个词汇的认知还不明晰,但她心里影影绰绰笃定,她理想中的伴侣就是这样。
他是她贫瘠人生里唯一可以依赖与亲近的人,他符合青春期时的少女对于另一半的所有想象,以至于很久之后她努力回想起她喜欢上他的源头时都很难追溯。
少女危险耽溺在现实与想象交织出的梦境里,就在她即将彻底迷失之际,某个冬日的下午,她收到了一个信封。
寄件人的一栏是匿名,她没有多想,坐在书桌前拆开。信封里是几张画质模糊的照片,每一张还原后都值得打上马赛克,幼女纤细的脚踝,腿腕,手臂,腰肢。
她沉着眼一张接着一张看下去,直到翻到最后一张时,她看着照片上后颈下的月亮,如梦初醒。
桌上的手机在这时振了起来。她呆怔坐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接通后听筒里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似笑非笑传来:「徐小姐,别来无恙?」
「当年你因为一个胎记逆天改命,现在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我啊?」
胎记?什么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