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赵猎的对手】
波涛汹涌,辽阔无边的海面上,数十大小船只迎风破浪,浩浩荡荡,扬帆急进。纵是海商往来不绝的南海,这样一字铺开的大型船队也极为少见。
这支船队中间靠前位置是一艘体型极为庞大的战船,光是樯帆就有二十多张,从船头到船尾,密密排布。船舷内侧,女墙厚实,外蒙牛皮,光滑的皮革倒映着海面鳞鳞波光,透着一股难言的肃杀。
战船中后部,三屋重楼的楼台之上,一群头裹白巾、披着皮革内甲、负弓背箭、手持大盾刀枪的健壮甲士顶着烈日,肃立楼台四面守卫。楼台正中,一把硕大的青罗缎伞底下,厚实的酸枝木椅上,坐着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老者头戴一顶黑色桶状高帽,帽沿露出的一束束微卷的栗色头发,身着一袭柔软宽松的白色丝织长袍,随海风猎猎卷扬——光是这个造型,就透着一股浓浓的异域味道。
老者的模样也不类中原人氏:脸型狭长,眉浓如刀,细长的眼睛里透着一抹诡异的琥珀色,鼻梁很高,鼻翼钩如鹰喙,嘴唇紧呡成一个深深的下弧角度,加上颌下一把灰白参半的长髯,给人一种阴鸷威严之感。
老者身后,立着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同样的装束,只是帽子是蓝色。青年五官与老者颇为肖似,嘴唇上留着两撇浓浓的八字须,正与老者对话,言谈儒雅,在一群甲士的环护之下,别具卓尔不群之态。
此时青年正对老者道:“阿塔(维语父亲之意),此番我等三万余大军二百余船横渡海峡,与龙总管、阿卡(维语哥哥)合兵,更有李左丞之子世安兄麾下近万人船,共击崖城残宋行朝。残宋不过数千人船,我以十倍击之,必可轻取,夺此灭宋大功,不让张帅专美于前。”
老者摇摇头,抚须蹙眉,道:“残宋行朝逃遁海天之角,困兽犹斗,连败撒里蛮、马成旺、马抚机,甚至连我麾下北庭亲军百户吐迷速都被击杀……以你阿卡之勇,文貌之智,也只能坚守琼管不出,一再向朝廷请援。贯只哥,不可轻视啊。”
青年忙俯身施礼应是,口称受教。
这一老一少,正是奉命南征的元军统帅阿里海牙及其次子贯只哥。阿里海牙是畏兀儿人(即后世维族),信奉伊教(此教名为网络禁语,故含糊而过),故此装扮。
阿里海牙有六子,贯只哥行二,与兄长忽失海牙的勇武不同,他性格温文,博学多才,走的是文臣路线。阿里海牙本是耕读传家,能通读畏兀儿书,后投蒙古大将不怜吉带麾下,不怜吉带使教其子忽鲁不花畏兀儿字,又推荐给时为宗王的忽必烈,成为王府宿卫士(怯薛),可谓文武双全。
故此,六子当中,阿里海牙比较偏爱这位无论相貌还是才学都颇肖自己的中子,一直带在身边,以为幕僚,重点培养。只是这个儿子才学或能直追自己当年,但军略却学不到自家一成。
贯只哥口中的“张帅”,便是灭亡南宋的元朝蒙、汉军都元帅张弘范。当年攻南宋临安之战时,元军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主将就是阿里海牙,而张弘范就曾隶属阿里海牙军团之下。然而不过短短数年,张弘范后来居上,统领南征蒙、汉大军,连败宋军,最后更在厓山之役中一举灭宋。同为南征主将,泼天之功尽归张弘范,贯只哥难免为父不平。
老天有眼,竟让残宋行朝逃来阿塔的防区,而那位“九拔都”张弘范在厓山之战后又身体抱恙,告病北返。这剿平残宋的大任自然落到阿塔身上。虽说残宋行朝小皇帝在厓山之战时已身亡,但尚有宋国太后及一直与天朝作对的张世杰、文天祥等,若能一举擒杀一国之后及这些名臣猛将,其功比之厓山之役亦不遑多让。
这趟出征,贯只哥是满满的兴奋,他毫不怀疑,用兵如神的阿塔,率数万如狼似虎的蒙、汉大军兵临崖城,定可一鼓而平那连皇帝都没了的残宋小朝廷